1餐厅里头吵得很。灯光晃眼，音乐声跟打雷一样。陈凡坐在那，觉得自己跟这地方不搭。
桌上的刀叉闪着光，他不知道该先用哪个。他旁边坐着苏小梨。她今天穿了条白裙子，
头发盘起来，露出一段脖子。她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端起杯子喝口水。
陈凡心里有点发虚。他兜里就三百块钱，这顿饭，他肯定付不起。是苏小梨说要来的。
“怎么不说话？”苏小梨转过头看他。“没……没什么。”陈凡搓了搓手，“这地方挺好。
”“好不好都一样，吃饭而已。”苏小梨说。这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哟，
这不是陈凡嘛。”王浩带着几个人走过来。他穿着一身名牌，头发抹得油光锃亮。
他看了一眼陈凡身上的T恤，笑了。“穿成这样也敢来‘帝豪’？门卫没拦你？”王浩说。
他身后的人都跟着笑。陈凡没吭声，攥紧了拳头。王浩的目光又落在苏小梨身上，
眼睛都直了。“小梨，你怎么跟他这种人混在一起？他一个月挣几个钱？够你这顿饭钱吗？
”苏小梨皱了皱眉：“王浩，你说话客气点。”“我客气？”王浩拉过一把椅子，
一屁股坐下，把脚跷在桌子横杠上。“小梨，我是在为你抱不平。你这样的美女，
怎么能跟一个穷鬼在一起？”他朝陈凡勾了勾手指。“喂，过来，给爷学两声狗叫。这顿饭，
我给你付了。”陈凡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上。他站了起来，
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再说一遍？”陈凡说。他的声音有点抖。
“再说一遍怎么了？”王浩也站起来了，比陈凡高半个头。“我让你学狗叫，听不懂吗？
还是说你连狗都不如？”王浩的手下围了过来，把陈凡围在中间。餐厅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对着他们指指点点。陈凡的心脏跳得很快，咚咚咚，像要撞出胸膛。
他看着王浩那张得意的脸，又看了一眼苏小梨。苏小梨也看着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陈凡感觉自己像个被人扔在舞台上的小丑，光着身子，所有人都看着他。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是个穷学生，他爸就是个工人。他要是动手，只会被打得更惨，然后赔钱。
他爸那点工资，拿来赔钱吗？陈凡慢慢坐了回去，头低着。“这就对了嘛。
”王浩满意地笑了，拍了拍陈凡的脸。“穷鬼就该有穷鬼的样子。”他转向苏小梨，
脸上又堆起笑。“小梨，别跟这种废物生气。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我新提了辆保时捷。
”苏小-梨没理他，看着陈凡：“你走吧。”陈凡抬起头，看着她。“我说，你走吧。
”苏小梨重复了一遍，声音很平，“这里不欢迎你。”陈凡的心，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比掉进冰窟窿还冷。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他站起身，
一步一步往外走。背后，王浩的笑声跟刀子一样，一下一下扎在他背上。他走出餐厅大门，
外面的风吹过来，他才发觉自己一身冷汗。他站在马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
灯光晃得他眼睛疼。他想，这就是我的命吗？《奈何》。2陈凡在马路边站了很久。
夜风吹得他有点冷。他看着马路对面的广告牌，上面一个明星笑得特别开心。
他觉得那个笑容特别刺眼。他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他和他爸的合影。
他爸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笑得满脸褶子。他给他爸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小凡？怎么了？”他爸的声音听起来很累，还带着点喘气。“爸，没事。”陈凡说，
“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你这孩子，大晚上不睡觉，想什么心事呢？”他爸说，
“钱够不够花？不够爸明天给你打点。”“够用，爸，我够用。”陈凡鼻子有点酸，
“你那边怎么样？还在工地上？”“是啊，赶工呢，忙得很。”他爸说，“不说了啊，
工头叫我了。你早点睡，别熬夜。”电话挂了。陈凡把手机放回口袋。
他看着餐厅里头灯火通明，觉得自己跟那里头是两个世界。他爸在工地上扛水泥，
他在这里被人当狗一样使唤。他突然觉得很窝囊。他转身，又往餐厅门口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就是不想就这么算了。哪怕是被人再打一顿，他也认了。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王浩搂着苏小梨的腰从里面出来了。苏小梨没挣扎，
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王浩看见了陈凡，笑了起来。“哟，还没走啊？怎么，舍不得小梨？
”王浩说，“穷鬼就是脸皮厚。”陈凡没理他，看着苏小梨。“为什么？”陈凡问。
苏小梨看着他，眼神还是那么平静：“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做？”陈凡说。
“我做什么了？”苏小梨说，“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不合适？
”陈凡觉得有点可笑，“因为穷？”苏小梨没说话。王浩哈哈大笑：“小子，
你以为你是谁啊？小梨跟你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王浩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扔在陈凡脸上。“拿着，滚蛋。别在这碍眼。”钱散了一地。
陈凡看着地上的钱，又看着王浩和苏小梨。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弯下腰，
一张一张地把钱捡起来。捡得很慢，很仔细。捡完了，他站起来，把钱整整齐齐地叠好，
揣进兜里。“谢谢你。”陈凡对王浩说，“这些钱，够我爸买不少药了。”说完，
他转身就走。这一次，他没有回头。他走得不快，但很稳。他听见王浩在后面骂骂咧咧，
也听见苏小梨似乎说了句什么，但他都听不见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变强。
他不想再让他爸那么辛苦。他不想再像今天这样，被人踩在脚下。《龙族》。
3陈凡走了没多远，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他身边。车窗摇下来，是苏小梨。“上车。”她说。
陈凡看着她，没动。“我有话跟你说。”苏小梨说。陈凡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很安静。
司机在前面开车，像个木头人。“刚才对不起。”苏小梨说。“不用。”陈凡看着窗外，
“你说的对，我们不合适。”“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小梨说，
“王浩他爸是我们市有名的企业家，我们家族生意上需要他们合作。我不能得罪他。
”陈凡转过脸，看着她：“所以，我就活该被羞辱？”“我补偿你。
”苏小梨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是五十万，密码你生日。”陈凡看着那张卡，笑了。
“苏小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陈凡说，“卖的吗？”“我没有……”苏小梨说。
“你觉得钱能解决一切问题？”陈凡说，“你觉得用钱就能把我今天受的屈辱抹掉？
”他看着苏小梨的眼睛：“我捡起那些钱，不是因为我要钱。是因为那钱是我爸的救命钱。
你懂吗？”苏小梨沉默了。“你不懂。”陈凡说，“你们这种人，什么都不懂。
”他推开车门，就要下车。“等等！”苏小梨拉住他，“王浩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今晚肯定要找人收拾你。”“那又如何？”陈凡说，“我还能躲一辈子？”“跟我走。
”苏小梨说，“我保证你安全。”“跟你走？”陈凡甩开她的手，“去哪？去当你的情人吗？
还是说，当一只听话的狗？”他看着苏小梨，眼神里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锐利。
“苏小梨，我以前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现在看来，都一样。”他下了车，关上车门，
头也不回地走了。黑色的车在原地停了很久，才开走。陈凡走在路上，心里乱糟糟的。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说。他好像有点失控了。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
正在觉醒。他走到一个没人的拐角，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烫，
像有火在烧。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很圆，很亮。他突然有种冲动，
想对着月亮大喊一声。但他没有。他只是默默地站着。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
下面是万丈深渊。他要么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要么，就长出翅膀，飞上去。《受戒》。
4陈凡没回学校。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感觉自己很累，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他走到一个天桥上，看着底下车来车往。每辆车都亮着灯，像一条流动的河。他拿出手机，
给他爸发了条短信。“爸，我可能惹了点麻烦。”刚发出去，电话就打过来了。“小凡，
你惹什么麻烦了？你说话啊！”他爸的声音很急。“爸，我没事。”陈凡说，
“就是跟人有点小冲突。”“是不是打架了？你受伤没有？”他爸问。“没有。”陈凡说，
“爸，你别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他爸在那头吼，“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不用，爸，我真没事。”陈凡说，“我就是……就是心里有点堵。”他沉默了一会儿，
说：“爸，我是不是很没用？”电话那头也沉默了。过了很久，他爸才开口：“小凡，听着。
咱们家是穷，但人不能穷了志气。你没错，就是别做傻事。知道吗？”“嗯。
”陈凡应了一声。“你在哪呢？告诉我，我去接你。”他爸说。陈凡说了个地方。半小时后，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他爸从车上跳下来。他穿着工装，满身都是灰尘，
脸上还有几道汗渍。他快步走到陈凡面前，上下打量着他。“没事吧？没伤着吧？”他问。
“没事，爸。”陈凡说。“没事就好。”他爸松了口气，然后一巴掌拍在陈凡后脑勺上，
“你个臭小子，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吓唬谁！”陈凡捂着后脑勺，嘿嘿笑了。“回家。
”他爸说，“你妈给你熬了汤。”陈凡上了车。车里头有股烟草和汗水的味道，但陈凡闻着，
觉得很安心。他爸开着车，没说话。陈凡也没说话。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心里那股火，好像慢慢熄灭了。他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普通的学生，陈凡。
他爸只是个工人，他家很穷。这就是现实。他得接受。《奈何》。
5面包车在一条老巷子里停下。陈凡下了车，跟着他爸往里走。巷子很窄，两边都是老房子。
路灯昏黄，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家在一楼，有个小院子。他刚走到门口，
就看见院里站着几个人。领头的，是王浩。他旁边还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
手里都拿着家伙。王浩看见陈凡，笑了。“跑啊，怎么不跑了？”王浩说，
“老子让你跑出五米，我王字倒着写。”陈凡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爸立刻把陈凡拉到身后，挡在前面。“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他爸问。“老头，
滚开，没你的事。”王浩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今天要废了他。”“有事！
”他爸的声音很沉，“他是我儿子。”“你儿子？”王浩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爸，像看个垃圾，
“你儿子惹了我，就得付出代价。连你一块儿收拾了！”王浩一挥手，
他手下的人就围了上来。陈凡很害怕。他怕他爸受伤。他拉了拉他爸的衣角：“爸，你快走，
别管我。”“闭嘴！”他爸吼了一声，“老子在，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汗毛！
”陈凡看着他爸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背影很宽，很高大。他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拨了个号。电话通了，他爸开了免提。“喂，老王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谄媚的声音：“陈……陈哥，您有什么吩咐？”“你儿子，王浩，
现在在我家，要打我儿子。”他爸说，声音很平静。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几秒钟，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还有王浩他爸的怒吼：“王浩！你个小畜生！你在哪！
”王浩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抢过他爸手里的电话，对着里面喊：“爸！不是我！
是这小子先惹我的！”“我不管是谁！”电话那头的声音都快哭了，“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还有，立刻给陈哥跪下道歉！听见没有！”王浩拿着电话，手都在抖。他看着陈凡他爸，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陈凡懵了。他爸是谁？为什么王浩他爸，那声音听起来跟见了鬼一样？
《大奉打更人》。6王浩挂了电话，整个人都傻了。他看着陈凡他爸，腿肚子都在转筋。
“叔……陈叔……”王浩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我不知道他是您儿子……我……我错了……”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对着陈凡他爸磕头。“陈叔，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也都吓傻了，手里的家伙“哐当哐当”掉了一地，跟着跪了下来。
陈凡站在他爸身后，脑子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爸不是工地上的工人吗？
他爸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王浩，只是转头看着陈凡。“吓着了？”他问。陈凡摇了摇头，
又点了点头。他爸伸出手，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动作很轻。“没事了。”他说。然后，
他转过身，看着王浩。“滚。”他只说了一个字。王浩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带着他的人，一溜烟就跑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昏黄的灯光，照着父子俩。
陈凡看着他爸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陌生。这个背影，他看了二十年。他一直以为，
这个背影是为生活所迫，被压弯了腰。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个背影，一直都很直。
“爸……”陈凡开口，声音有点干涩，“你……”“进去喝汤吧，凉了。”他爸打断了他，
推开门，“你妈等急了。”陈凡跟着他爸走进屋里。屋里的灯光很暖。他妈正在厨房里忙活，
看见他们回来，笑着说：“回来了？快洗手喝汤。”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就好像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陈凡坐在饭桌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