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镜中的低语我从没想过,林薇会这样回到我的生活里。不是回来,是闯进来。
像一场没有声音的瘟疫,从镜子里开始扩散。我叫苏念,今年二十八岁,是个自由插画师。
林薇是我从小到大的闺蜜。我们什么都一起分享。从幼儿园的糖果,到大学的梦想,
还有那间租来的小公寓。她总笑着说:“念念,我们就像彼此的影子,分不开的。
”可影子终究会不见的,尤其是光灭了之后。林薇的死是个意外。三个月前,
她深夜加班回家,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了。警察说她当场就走了,没受什么苦。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坐在我们合租的客厅里,画一张叫“永恒友谊”的插画。
电话里的声音冷冰冰的。我手里的笔掉了,颜料溅在地毯上,像血。葬礼上我哭得不成样子。
大家都安慰我,说林薇在天上会过得好。可没人知道,葬礼第二天,我整理她东西的时候,
发现了那本日记。一本藏在衣柜最里面的黑色皮面日记。封面上没写名字,
只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伤疤。我坐在她床上,手发抖地翻开。
第一页写着:“苏念偷走了我的人生。”我呼吸停了。字是林薇的,我认得。
可那笔划又尖又利,带着恨,像刀扎进我心里。我一页一页往下翻,全是她对我的指责。
她说我抢了她暗恋的男生虽然我根本没接受那个人,
说我抄她的创意可那些项目明明是我们一起做的,
甚至说我用“假装的温柔”盖住了自私。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一定是她逼的。该还给我了。”日记本从我手里掉下去。我坐在地上,眼泪糊住了眼睛。
为什么?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那些一起笑一起哭的夜晚,难道都是假的?
愧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开始回想每一个细节:是不是我无意中伤到她了?
是不是我太迟钝,没发现她在难过?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不对劲。
我站在浴室洗手台前,准备洗脸。镜子里是我的脸,苍白,累,眼睛肿着。
可当我伸手去开水龙头的时候,镜子里的影子慢了一拍。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嘴角轻轻扬起来,露出一丝冷笑。那不是我的表情,是林薇的。
我猛地退后,撞在墙上。“是幻觉,”我小声说,“一定是太累了。”但第二天又发生了。
这次是在卧室的穿衣镜前面。我换衣服的时候,镜子里的“我”忽然眨了眨眼,嘴唇动了动,
轻轻说:“该还给我了。”声音很轻,像耳语,但清楚得让我浑身发冷。那是林薇的声音,
我绝不会听错。从那天起,镜子成了我的噩梦。每次照镜子,她的脸就更清楚一点。
先是眼睛变得像她,那双我曾羡慕的、带笑的杏眼。然后鼻子、嘴,
整张脸的轮廓都在慢慢变形。有时候,镜子里的她会对我说话,
声音带着讽刺和怨恨:“念念,你欠我的。”“你以为你是我吗?不,你只是个小偷。
”我试过躲开。用布盖住所有镜子,晚上不敢出门。可没有用。有一次我画稿的时候,
电脑屏幕的反光里出现了她的脸。她笑着说:“你逃不掉的。”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张医生是个温和的中年女人。我跟她说镜子里的事,但没提日记。
那太私人了,像一种背叛。张医生说我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开了点镇静剂。“苏小姐,
失去好朋友有时候会让人产生很强的愧疚和幻觉,”她说,“试着接受现实吧,
林薇已经走了。”可我知道这不是幻觉。林薇还在,用某种方式活在我的倒影里。一天下午,
我决定面对它。我站在客厅那面大镜子前,深吸一口气。“林薇,”我声音发抖地说,
“我们谈谈。”镜子里的影子晃了一下。她的脸清楚起来,不再是模糊重叠,
而是完全取代了我的倒影。她穿着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那件蓝裙子,头发披着,眼神冰冷。
“谈谈?”她轻轻笑,“谈什么?谈你怎么偷走我的人生吗?”“我没有!”我脱口而出,
眼泪在眼眶里转,“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那些事……我从不知道你恨我。
”“不知道?”她声音尖起来,“你总是这样,装得那么无辜。记得大学那个设计比赛吗?
我熬了三天夜做方案,你稍微改改就拿了奖。还有李阳,我暗恋他两年,
你却在他跟你表白的时候,轻飘飘地拒绝,好像那根本不值一提。”我愣住了。那些事,
我记得的是另一个样子。比赛是我们一起讨论的,奖是两个人一起拿的。李阳跟我表白,
我拒绝是因为我不喜欢他,而且我以为林薇早就放下了。“那不是偷,”我试着解释,
“那是分享。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追梦吗?”“分享?”镜子里的她冷笑,
“你的分享就是把我变成你的影子?我受够了,苏念。现在,该把一切还给我了。你的人生,
你的身份,所有一切。”她伸出手。镜面像水一样荡开。我感到一股拉力,好像要被吸进去。
我尖叫着往后退。镜子恢复正常了,但我的心跳得快蹦出来。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翻开林薇的日记,一遍遍读那些充满恨意的字。每一句都像在剥我的皮,
露出血淋淋的真相。也许我真的欠她什么?也许这场镜子的纠缠,是我唯一能赎罪的方式?
但心底有个声音在挣扎:如果我不找到原谅彼此的办法,我可能会彻底消失。不是死,
是被她的影子吞掉。---第二章:侵蚀的边界我开始习惯和镜子里的林薇一起生活,
如果这种扭曲的关系也能叫“习惯”的话。这不再是偶尔的惊吓,
而是一场持续的心理拉锯战。我不再盖镜子了,因为她的影子开始在一切能反光的地方出现。
橱窗玻璃、水杯表面,甚至我手机黑屏的时候。张医生开的镇静剂我吃得少了。
它们只会让我昏沉,挡不住林薇的声音。
她在清晨的浴室镜子里点评我的黑眼圈:“昨晚又没睡好?是愧疚,还是害怕?
”她在厨房的烤箱玻璃上冷笑:“你连煎蛋都做不好,就像你处理不好我们的关系。
”最让我发毛的是,变化不止在视觉上了。一天晚上,我被脸上冰凉的触感惊醒,
好像有人用手指轻轻摸我的脸。我猛地开灯,房间里没人。
但梳妆镜里的“我”正慢慢收回手,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你……能碰到我?
”我哑着声音问。“边界在变模糊,念念。”镜子里的林薇说,
现在她的样子已经稳定地取代了我的倒影。她的语气几乎有点亲昵,“你以为这只是梦吗?
”我约了李阳见面。这个决定很冲动,但日记里关于他的内容像根刺扎在我心里。
我们得谈谈,关于林薇,关于过去。咖啡店里,李阳看起来比大学时成熟多了,穿着西装,
但眼神还是那么温和。他看到我有点惊讶:“苏念?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听说林薇的事了,真遗憾。”“你知不知道,”我直接问,声音因为紧张而发干,
“林薇曾经喜欢过你?很喜欢。”李阳愣住了,搅咖啡的动作停了下来。“我知道。
”他终于承认,“她毕业前告诉我了。”这个答案让我意外。“她……告诉你了?什么时候?
”“就在我跟你表白被你拒绝之后。”他叹了口气,“她来找我,说她一直喜欢我,
问我能不能考虑她。我很抱歉,但我跟她说不行。感情不能勉强,对吧?”我握紧咖啡杯,
指尖发白。日记里,林薇写我“轻飘飘地拒绝”,让她觉得自己的感情一文不值。可事实是,
李阳明确拒绝了她。为什么她把账算在我头上?“她后来还联系过你吗?”我问。
李阳犹豫了一下:“几个月前,她给我发过邮件,说工作上遇到瓶颈,
觉得自己的设计总被忽视。她说……你的事业越来越顺,她却停步不前。”我回到家时,
天已经黑了。客厅的镜子等着我,林薇的脸清楚得让人心惊。“见到老情人了?
”她讽刺地说,“他还是那么帅,对吧?可惜,他永远看不到真正的你,或者说,我。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他拒绝了你?”我直接问镜子里的人,“你为什么在日记里说谎?
”镜中林薇的表情僵了一下,接着变得更尖锐:“说谎?我只是用我的方式记下事实。
如果没有你,他可能会喜欢我。是你挡住了所有的光,苏念。”那天晚上,
我做了个疯狂的尝试。我站在镜子前,手里拿着林薇的日记。“我们都需要个了结,
”我对镜子里的她说,“告诉我,我该怎么弥补?到底要还你什么?”林薇的眼睛亮起来,
那是一种近乎狂喜的光。“很简单,”她轻声说,“让我体验你的人生。一天就好。
”“怎么体验?”“明天,我说话,你重复。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我通过你,
感受活着的感觉。”这听起来像疯子的邀请,但绝望让我点了头。也许满足她一次,
这一切就会结束。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镜子里的林薇就叫醒了我。“起床,”她说,
“我从不赖床。”我照做了,虽然我习惯八点起。“做燕麦粥,加蓝莓,”她指挥着,
“那是我最喜欢的早餐。”我讨厌燕麦粥,但还是吃了。“现在,穿上那件蓝裙子,
”她继续说,“画个精致的妆,像我常画的那样。”我像个木偶一样执行她的每一个指令。
奇怪的是,随着一天过去,我真的感觉到某种变化。不是镜子里的影子在变,
是我自己的感觉在扭曲。路过商店橱窗时,我瞥见自己的倒影,有一瞬间,
我以为看到的就是林薇本人。下午,我按她的要求去了我们曾经的大学。
坐在图书馆前的长椅上,她忽然说:“现在,闭上眼睛,感受阳光。”我闭上眼,
阳光暖暖地照在脸上。“记得吗,”她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来,异常清楚,
“大二那年春天,我们就坐在这儿。你说你想当插画师,我说我想开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我们说好了,再难也要坚持下去。”我喉咙发紧:“我记得。”“那是什么变了,念念?
”她的声音忽然软下来,带着真实的悲伤,“为什么我们走散了?”这一刻,
我第一次感觉到那不是充满恨意的林薇,而是我真正的朋友。眼泪从我眼角滑下来。
“我不知道,薇薇,”我低声说,“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晚上,我精疲力尽地回到家,
以为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可当我站在浴室镜子前准备卸妆时,我惊恐地发现,
镜子里的影子不听我控制了。我抬手想擦掉眼线,但镜子里的“我”一动不动,只是盯着我,
带着陌生的表情。“谢谢你,念念,”镜子里的林薇微笑着说,“这一天很美。但你知道吗?
一天远远不够。”然后,最可怕的事发生了:我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而镜子里的影子,用我的声音,清楚地说:“我想我开始喜欢这身体了。
”恐惧像冰水浇遍全身。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心理病。林薇正在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
侵蚀我的存在。而我蠢到为她打开了门。我疯了一样翻出林薇的日记,一页页重新读。
那些充满恨意的字背后,是不是还藏着更多秘密?关于她为什么这么想取代我?
关于怎么停下这一切?在日记最后一页,“该还给我了”那句下面,
我注意到一个以前没看到的细节,用很淡的铅笔写的几个字,
像匆忙记下的:“镜子只能映照存在,但渴望可以扭曲一切。”就在这时,
我听到客厅传来声音,是我的声音,哼着林薇最喜欢的那首歌。我僵在原地,
不敢出去面对那个正在我家里,用我的声音唱歌的东西。边界不再模糊,它已经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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