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断宣和陈东的最后一点意识,还停留在眼前那片斑斓闪烁的、催命的电脑屏幕上。
连续七十二小时鏖战,只为那个吹毛求疵的甲方一句“感觉不对”。
心脏骤然紧缩的剧痛淹没了他,下一秒,天旋地转。再睁眼,看到的却是古旧发黑的木梁,
鼻尖萦绕着一股混杂着劣质墨汁、草药和隐约霉味的、绝不属于二十一世纪写字楼的气息。
他猛地想坐起,却一阵头晕目眩,额角传来清晰的钝痛。“陈兄!你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的、略显青涩的声音在旁响起。陈东循声望去,
看到一个穿着古式襕衫、头戴方巾的年轻书生,正一脸激动地看着他。不等他反应,
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洪流,轰然冲入他的脑海,与他自身的记忆疯狂交织、碰撞。痛!
仿佛脑袋要裂开!片刻之后,喘息稍定的陈东,眼神里已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陈东,
字少阳。北宋汴京太学上舍生。昨日,因金兵初次北退后,
官家意图罢免坚守汴梁、力主抗金的宰相李纲,并急于与金人求和,他愤而率领数百太学生,
伏阙上书,跪请官家收回成命。结果,在宫门前与值守的禁军发生推搡冲突,原身这具身体,
不幸被推倒,额头重重撞上了宫门的石柱……然后,就换成了他这个来自千年后,
刚刚猝死的公关总监陈东。“我……穿越了?
还穿到了这个著名的、上了后世历史课本的倒霉蛋谏臣身上?”陈东,不,
现在他是陈东也是陈少阳了,捂着依旧隐隐作痛的额头,心里简直是哭笑不得。
原主那一腔热血、以死明志的悲壮情怀他隔着记忆都能感受到,但……效率太低了啊!
成本太高了啊!除了赔上自己的性命,在史书上添一笔“忠烈”之名,
对实际局势的改变能有多大?他迅速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同面对一个即将崩盘的、预算无限的超级大项目,开始梳理眼下这个“烂摊子”。
局势再清晰不过:去年金兵铁骑南下,包围帝都汴梁,是李纲挺身而出,组织军民奋力守城,
才逼得金人暂时退去。可金兵刚走,龙椅上那位官家赵桓和朝中一帮只想苟安的官员,
就觉得李纲和抗金派碍事了,急着要罢免他,好向金人摇尾乞和,幻想能换来太平。
原主和这群太学生,就是看不下去这自毁长城的行径,才一次次上书、请愿。
这次更是差点把命搭上。“哭宫门?写血书?指望用悲情和道德来感化……客户?
”他骨子里那股被无数奇葩甲方锻炼出来的、越是绝境越要找出路的劲儿,
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这分明就是一场帝国级的、关乎生死存亡的超级危机公关!
唯一的客户,就是这看似繁华实则危如累卵的大宋江山!竞争对手,
是虎视眈眈的金人和朝中那些猪队友!被动等待,死路一条。必须主动出击,掌控舆论,
影响决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床边,
除了刚才惊呼的那个书生,又围过来几人,都是原身的太学同窗,个个面带忧愤。“陈兄,
你感觉如何?昨日真是险死还生!”一个身材高壮、浓眉大眼的青年关切道,他是欧阳澈,
字德明,与原身最为交好,性格刚烈。“无妨了,”陈东摇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
“只是……撞了一下,倒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他挣扎着,在欧阳澈的搀扶下坐起身,
目光扫过这间狭小、简陋的太学斋舍。最后,落在了靠窗那张破旧书桌上。桌上,
摊开着一封写了一半的奏疏,墨迹犹新,字字力透纸背,
满是悲愤与恳切——正是原身昨日昏迷前正在起草的、准备再次死谏的奏书。“陈兄,
你且安心休养。待你好些,我们联名再上奏书!此次必要让官家看清奸佞误国,
听闻李相公已被逼闭门待参了!”另一个名叫徐揆的书生愤然道,他文采最好,
奏疏多由他润色。陈东的目光在那奏疏上停留片刻,心中叹息。原主的一腔赤诚,令人敬佩,
但这方法,他不能再用。他伸出手,拿过那封奏疏,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提笔蘸饱了浓墨,
毫不犹豫地在那些泣血文字上,划下了一道粗重、决绝的黑线!“陈兄,
你这是……”众人皆惊。墨迹污了纸张,也仿佛斩断了某种宿命。陈东抬起头,
看着眼前这些年轻、热血、却带着迷茫和绝望的面孔,缓缓开口,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诸位同窗,光靠‘死’,是吓不退豺狼,也救不了国家的。
”他语出惊人,不顾众人骤变的脸色,继续道:“从今日起,我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
散沙般请愿,徒凭一腔血气。我们要做的,是像经营一个……一个旨在救亡图存的会社一样,
把事情做得更周密,更有效!”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努力将现代的组织管理概念,
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首先,我们这松散的同窗会,得改一改。我提议,
成立‘抗金议事堂’!”“议事堂下,分设三房!”“其一,闻风房!专司打探消息。
朝堂之上,主战、主和两派每日动向,官家态度变化;汴京城内,
关于金虏的流言、市井民心向背;甚至河北、河东前线传来的零星战报,无论巨细,
皆需留意、核实。此事,非交游广阔、心思缜密者不能胜任。张炳兄,你可愿担此重任?
”他目光看向一个平日里消息最为灵通的瘦高个书生。张炳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精光,
重重抱拳:“义不容辞!”“其二,扬旌房!专司笔墨文章。不仅要写奏疏,
更要写能传遍街巷、让贩夫走卒都能听懂、都能愤慨的文章!
我们要将李相公的功绩、金虏的残暴、求和之策的愚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天下人!
文章要犀利,要能煽风……要能激起民气!徐揆兄,你的生花妙笔,当在此处绽放!
”他看向徐揆。徐揆先是愕然,随即脸上涌起一股异样的红晕,
仿佛找到了比写奏疏更直接的战场,肃然拱手:“必不负所托!”“其三,力行房!
专司行动。组织可靠同窗,维护日后请愿秩序,传递消息,必要时协助城防。
要的是勇力、果决和担当!德明兄,此房非你莫属!”他最后看向欧阳澈。
欧阳澈听得心潮澎湃,他本就嫌伏阙上书不够痛快,此刻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猛地一拍胸膛:“好!这动拳脚的事,交给我!”“此外,”陈东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稳,
“设立‘功过簿’,记录各房所获成效,人尽其用,赏罚分明。我们不仅要有热血,
更要有章法!”斋舍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陈东这一套闻所未闻、却又环环相扣、清晰无比的“章法”给镇住了。
这不再是单纯的文人死谏,更像是在排兵布阵!隐隐觉得,若真能如此行事,
或许……真的能有所不同?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开始在这些年轻的心中悄然滋生。
陈东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知道,这条逆天改命之路,第一步,
总算迈出去了。窗外,汴京的暮色渐渐笼罩,这座即将迎来巨变的帝都,
依旧沉浸在一片虚假的繁华安宁之中。而在这小小的太学斋舍内,一颗来自异世的灵魂,
已经点燃了第一簇不一样的火焰。他低头,看着桌上那被墨线划掉的奏疏,
心中默念:“老兄,你的赤诚,我接下了。你的路,我不会走。
且看我这套来自后世的‘玩法’,能不能在这煌煌大宋,搅动一番风云!
”第二章 太学新貌陈东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像一块巨石砸进太学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
激起的涟漪远超他本人预料。他原以为这套近乎“企业化”的管理模式会引来质疑甚至抵触,
毕竟在士大夫观念里,“君子不器”,讲究的是风骨气节,而非效能章法。
然而他低估了这群年轻学子在国破家亡阴影下求变的心态,也高估了旧有模式的凝聚力。
他划掉血书、直言“光靠死吓不退豺狼”的举动,当夜便在某些斋舍引发了激烈争论。
有赞其清醒务实者,亦有斥其背离士人气节者。但无论如何,
“陈东撞柱后言行大变”的消息,已悄然传开。次日清晨,天色未明,
陈东斋舍外便聚集了更多人。除昨日在场的欧阳澈、徐揆、张炳几人,
又添了十余张或好奇、或激动、或带着审视意味的年轻面孔。狭窄的斋舍几乎被挤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陈兄,”一个面容老成、名叫赵启的学生率先开口,
语气带着疑虑,“昨日听闻你欲改组同窗会,设立‘三房’,
还要记录功过……此举前所未有,是否过于……近乎商贾匠作之流?恐惹物议啊。
”这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担忧。士林清誉,有时看得比性命还重。
陈东早已料到有此一问。他并未直接反驳,而是目光扫过众人,
声音平和却有力:“赵兄所言极是。然我请问诸位,如今金虏铁蹄叩边,朝廷和战不定,
奸佞混淆圣听。我等在此空谈气节,可能退敌?可能保住这汴京百万生灵?
可能不让河北、河东百姓惨遭屠戮之祸重演?”一连三问,句句诛心,斋舍内顿时安静下来,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可闻。“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陈东语气加重,
“我们要的不是虚名,是实效!若拘泥于旧规,坐视山河破碎,那才是真正的失节!
所谓‘议事堂’,所谓‘三房’,不过是效仿古人合纵连横、集思广益之智,
将我等微薄之力拧成一股绳,以期能在这危局中,为李相公这样的国之干城,争一线生机,
为这大宋,争一口元气!
”他巧妙地将现代组织概念包装在“合纵连横”、“集思广益”的古意之下,
瞬间消解了不少抵触情绪。欧阳澈早已按捺不住,洪声道:“陈兄说得对!都什么时候了,
还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有力出力,有智出智,只要能救国,管他什么法子!
”张炳也适时开口,他消息灵通,补充道:“我昨夜打听得知,
主和派那帮人今日又在朝堂鼓噪,催促官家尽快下诏罢免李相公,
并遣使携重礼前往金营求和。形势危急,容不得我们再犹豫彷徨了!
”现实的压力远比空泛的争论更有说服力。赵启等人脸色变幻,最终沉默下来,算是默认。
陈东见初步统一思想,立刻抓住时机,开始具体部署。他让人搬来一块简陋的木牌,
以炭笔在上面勾勒出“抗金议事堂”的粗略架构。“闻风房,张炳主事。我要你在三日内,
做到三件事。”陈东看向张炳,眼神锐利,“第一,摸清每日朝会大致议题与争论焦点,
无需细节,但要知风向。第二,留意汴京各主要城门、市井流传关于金虏的消息,
尤其是从北面逃难来的流民口中,或有真况。第三,
设法交好一二名低阶禁军或枢密院、兵部的小吏,不需他们冒险,
只需偶尔验证一些传闻真伪。可能做到?”张炳精神一振,陈东的目标清晰具体,
他立刻感觉有了方向,沉声道:“放心!别的不敢说,打探消息,某还有些门路。三日内,
必给陈兄一个交代!”他手下已有几个平日里同样机灵的太学生跃跃欲试。“扬旌房,
徐揆主事。”陈东转向徐揆,“你的担子最重。眼下最急迫之事,是要写一篇……不,
是数篇能直刺人心、让人过目不忘的文章。文章不能太长,要通俗,
要能让识字的人一看就懂,不识字的人一听就怒!”他略一沉吟,
道:“题目可暂定为……《十问罢李纲》、《求和是引狼入室》、《河北血泪书》。
内容要实,可引用近日张炳他们核实过的金兵暴行;说理要透,
要戳破求和派‘暂避锋芒’的谎言;情感要烈,要唤起国人同仇敌忾之心!写好之后,
先给我过目,然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需要大量抄录,传遍汴京!
”徐揆听得心潮澎湃,他饱读诗书,以往写的奏疏虽文采斐然,却总觉得隔靴搔痒。
此刻陈东的要求,让他感觉手中的笔真正变成了刀剑,他重重顿首:“我这就去构思!
必不辱命!”“力行房,欧阳澈主事。”陈东最后看向摩拳擦掌的欧阳澈,
“你立刻挑选三十名身强体壮、胆大心细的同窗,编成三队,轮流值守。眼下任务有二:一,
护卫张炳他们外出打探消息时的安全,避免与市井无赖或别有用心者冲突。二,
开始暗中演练,若日后需要集体行动,如何列队,如何行进,如何确保秩序井然,口号统一。
记住,我要的是‘哀兵’之威,不是乌合之众之乱!”欧阳澈咧嘴一笑,
露出白牙:“早该如此!陈兄放心,保证练出一支……嗯,一支像样的‘哀兵’来!
”他立刻开始点名叫人,被点到名的青壮学子纷纷出列,脸上带着兴奋与使命感。
陈东又看向众人:“至于‘功过簿’,暂由我亲自记录。
凡各房所获消息、所撰文章、所行事务,凡有利于抗金救国者,皆录于册。非为奖惩,
实为明得失、促后进。诸位可有异议?”见识了他之前环环相扣的安排,
此刻无人再反对这略显“功利”的举措。分工已定,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之前的迷茫与悲愤被一种紧张而有序的忙碌所取代。
张炳立刻带着人低声商议如何分头打探;徐揆则一头扎进书堆,开始翻阅资料,
构思文章;欧阳澈更是雷厉风行,直接将挑好的人拉到斋舍外的空地上,
开始讲解“行进需注意之事项”。陈东看着这一幕,心中稍定。这套来自后世的组织方法,
初步展现出了它的力量。他将赵启等几名心思缜密、但方才有所疑虑的学生招到身边。
“赵兄,诸位,”他诚恳道,“议事堂初立,千头万绪。规章细则、人员协调、物资用度,
皆需人手。诸位皆沉稳干练,可否助我统筹这些琐碎事务?此乃根基,万不可乱。
”赵启等人见陈东非但没有因之前的质疑冷落他们,反而委以重任,
心中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纷纷拱手应承下来。短短一日之间,太学之内,
一个以陈东为核心,目标明确、分工细致、充满活力的新兴组织,已悄然成型。
它不再仅仅是清议的场所,而是开始具备某种行动的力量。暮色再次降临时,
陈东独自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皇宫模糊的轮廓。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但坚定的新风,
已经开始在这古老的学府中流动。而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他摸了摸怀中那本刚刚开始记录的、空白的“功过簿”,眼神沉静。
“客户的信任危机已经爆发,竞争对手攻势凶猛。现在,
该是我们这支新成立的‘公关团队’,开始进行危机响应和舆论反击的时候了。
”第三章 一纸风靡议事堂的效率超出了陈东的预期。仅仅两天,
张炳的闻风房便呈上了第一份条陈。字迹潦草,内容却触目惊心:金兵北撤途中,
于河北西路真定府某村,因索要钱粮未足,竟将全村男女老幼二百余口尽数屠戮,
财物掳掠一空,村庄焚为白地。消息由侥幸躲入地窖的村民逃出后传开,细节确凿。“畜生!
”欧阳澈一拳砸在桌上,目眦欲裂。斋舍内闻听此讯的众人,无不愤慨。几乎同时,
徐揆的扬旌房也拿出了《十问罢李纲》与《河北血泪书》的初稿。文章果然一改奏疏文风,
言辞犀利,直指要害。《十问》层层递进,逻辑严密;《血泪书》则以白描笔法叙述惨状,
字字泣血,感染力极强。陈东快速浏览,眼中闪过赞许。他提笔稍作修改,
主要是让语句更口语化,更利于传播。“这里,‘戕害百姓’可改为‘杀人放火’;此处,
‘朝廷纲纪’不如说‘王法天理’。”他看向徐揆,
“我们要让挑粪的农夫、卖菜的婶子都能听懂,都能跟着骂!”徐揆若有所思,重重点头。
文章有了,可靠的消息也有了,接下来就是传播渠道。活字印刷的成本和效率远胜抄写,
这是陈东早就定下的策略。张炳通过关系,
找到了一家位于汴京外城西侧、临近贫民区的小印刷坊。坊主是个愁眉苦脸的中年人,
生意清淡,见到太学生上门,本有些惶恐,但听到只是印些“文章”,且付现钱,
便立刻答应下来。“用最便宜的毛边纸,版面排密些,能省则省。
”陈东叮嘱负责此事的赵启,“我们要的是量,是速度,不是精美。”“那……这报头?
”赵启拿着徐揆写好的“汴梁速闻”四个字问。“就用它!告诉坊主,
以后每期都固定这个名号!”陈东斩钉截铁。他要打造一个持续的、可信的舆论阵地。
一切紧锣密鼓。又过一日,天刚蒙蒙亮,数千份还带着墨臭味的《汴梁速闻》创刊号,
被悄悄运回了太学。纸张粗糙,墨色深浅不一,但头版上《国之柱石,岂可轻弃?
》与《河北某村二百冤魂泣血录》两篇文章,却像两把淬毒的匕首,寒光逼人。“快!
按计划分发!”陈东下令。欧阳澈的力行房早已严阵以待。他们分成十数小队,
每人怀抱一叠小报,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一队去御街两侧茶楼酒肆!
” “二队去州桥夜市、相国寺周边!” “三队往各主要城门,特别是北面曹门、封丘门,
流民多聚集于此!” “记住,胆大的,可以吆喝!胆小的,悄悄放在显眼处即可!
遇到盘问,就说是我等太学生为宣扬圣人之道印的诗文!”队员们领命,
瞬间散入汴京刚刚苏醒的街巷。辰时刚过,汴京城的各个角落开始响起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在熙熙攘攘的州桥附近,一个胆大的太学生,学着街边小贩的腔调,扯开嗓子:“卖报卖报!
《汴梁速闻》!一文钱一份!看看李纲相公为何罢不得!看看金虏在河北都干了什么!
”一文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好奇的行人驻足,掏出铜钱。识字的人接过那粗糙的纸张,
目光扫过,脸色顿时变了。“这……这上面说金兵屠了一个村子?男女老少都没放过?
” “真的假的?前几日好像是有类似风声……” “还有这《十问》……说得在理啊!
李相公刚带咱们守住京城,这就罢免,岂不是自毁长城?”不识字的人围着识字的人,
焦急地催促:“念啊!快念念!上面都写了啥?
”当《河北血泪书》那如同亲历的惨状被大声念出时,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和怒骂。
“天杀的金狗!” “朝廷还要和这等禽兽求和?” “不能罢李相公!谁罢李相公,
谁就是帮凶!”在潘楼街的一家高级茶肆里,几个衣着体面的士绅也被这新鲜物事吸引。
一人浏览片刻,猛地将报纸拍在桌上,胡须颤抖:“岂有此理!若此报所言属实,
求和便是与虎谋皮!朝廷诸公,难道都瞎了、聋了不成?!”另一人相对谨慎,
低声道:“此物来历不明,或许是……”“或许什么?”先前那人打断他,
“这血淋淋的事实,难道是能编造出来的?你看看这文章,这气势,非一般人所为!
必是太学那些热血儿郎!”消息像野火一样蔓延。茶楼酒肆、勾栏瓦舍,
甚至一些衙门附近的歇脚处,都在议论这份突然出现的《汴梁速闻》。
愤怒、恐惧、担忧、支持李纲的情绪在无声地汇聚、发酵。
张炳派出的闻风房成员混在人群中,敏锐地捕捉着各种反应。“东十字大街茶摊,多人议论,
群情激愤。” “马行街药铺门口,有老儒生大骂主和派误国。
” “禁军士卒也有人私下传阅,多有不平之色。”一条条信息反馈回来,陈东仔细听着,
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知道,舆论的火种已经点燃。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这把火,
必须烧得更旺,烧到宫墙之内,烧到那至高无上的御座之前!
他看向欧阳澈:“力行房继续加印、分发!要让这《汴梁速闻》,铺满汴京!
”他又看向徐揆:“准备下一期!主题——‘求和之害,甚于引狼’!要列举历史教训,
要算经济账、民心账!”最后,他看向张炳:“重点打探,朝中诸公,特别是官家,
是否已经看到这份‘速闻’,反应如何!”议事堂如同精密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这股由自己亲手掀起的暗流,既兴奋,又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陈东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看似依旧繁华的汴京街景。空气中,
仿佛已经弥漫开一股浓烈的硝烟味。他的策略初步成功了。但这把借舆论点燃的烈火,
最终会吞噬敌人,还是反噬自身?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客户已经开始关注并倾向于我们的观点,”他默默地用自己熟悉的思维框架分析着,
“接下来,要给竞争对手施加更大压力,并推动决策者改变态度。”而这一切,
都需要这薄薄一张纸,爆发出更惊人的力量。
第四章 白臂如潮《汴梁速闻》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涟漪持续扩散,
最终化作了汹涌的暗流。接连两期,一期比一期言辞犀利,直指求和派要害,
更佐以触目惊心的金兵暴行。汴京城内的舆论,在压抑的恐慌与愤怒中,
已如即将喷发的火山。时机到了。陈东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躁动不安的力量。他深知,
舆论造势终究是隔靴搔痒,必须将这股力量引导出来,
化作能让深宫那位天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实体压力。“是时候了。
”议事堂核心成员齐聚时,陈东开门见山,“我们要再赴宣德门。”众人神色一凛,
上次伏阙上书的惨状犹在眼前。欧阳澈却立刻摩拳擦掌:“早该如此!
这次定要叫那些阉宦奸臣好看!”“不,这次不同。”陈东抬手止住他的躁动,
目光扫过众人,“我们不再是去哭诉,不是去乞求,更不是去送死。我们是去展示力量,
展示民心!”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设计:“第一,标识。
所有参与请愿者,左臂统一缠上白布。”他拿起一块准备好的粗白布条,“白色,哀兵之色,
亦是戴孝之色!我们要让官家,让满朝文武看清,
这是为国事忧心、为可能到来的国殇而哀的百姓!”“第二,秩序。德明,力行房全员出动,
分列队伍前后及两侧。我们的队伍必须整齐,行进必须肃穆。绝不可推搡拥挤,
绝不可与禁军发生无谓冲突。我们要展现的,是悲愤,不是暴戾。
”欧阳澈重重点头:“明白!我已按陈兄吩咐,演练过数次行列与间距,定不教队伍散乱!
”“第三,口号。”陈东沉声道,“摒弃杂乱无章的呼喊。我们只喊三句,务必整齐划一,
声震云霄——‘护李纲!守汴梁!’、‘拒和议!驱金虏!’、‘顺天意!从民心!
’扬旌房要提前将口号告知每一位参与者,务必记熟!
”徐揆立刻应下:“我这就去安排人分头传达,确保无人不知。”“第四,路线与时机。
”陈东看向张炳,“有劳张兄确认,明日何时宫门开启,朝会大致何时散朝。
我们要在官员散朝、宫门内外人员往来最频繁之时,抵达宣德门前。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听到!”张炳郑重点头:“我已打通关节,明日定时回报。”计划周密得令人心惊,
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这不再是凭血气之勇的冲动,
而是一场目标明确的“战役”。当夜,太学之内,灯火未熄。白布被分剪成无数布条,
力行房的成员反复检查明日行进的路线和注意事项,口号声在偏僻处被压低音量,
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压抑的决绝。次日,天色阴沉,朔风凛冽。巳时刚过,
张炳传来消息:朝会已散,官家未就李纲去留明确表态,主和派气焰嚣张。“出发!
”陈东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就绪的太学生们,默默地将白布条缠上左臂。
白色的布条在灰暗的天色下格外刺眼。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脚步声。
在欧阳澈及其手下得力成员的引导下,他们以太学为中心,如同溪流汇入江河,
沉默而迅速地向皇宫方向汇聚。更多的汴京市民加入了进来。
有昨日读过《汴梁速闻》的士子,有听闻消息的商户,有担忧城破家亡的普通百姓。
他们或许互不相识,但左臂上那一道相同的白色,和陈东手下人低声、快速传达的三句口号,
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白色的队伍越来越庞大,如同一条沉默的白色巨蟒,
在汴京的街道上游弋。街边的行人纷纷驻足,面露惊愕。茶楼酒肆的窗户纷纷推开,
探出无数张或震惊、或同情、或担忧的脸。没有骚乱,没有哭嚎。只有整齐的脚步声,
和那压抑在胸腔里的悲愤。这异常的秩序,反而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宣德门那巍峨的宫墙已然在望。守卫宫门的禁军早已发现异常,如临大敌般持戟列队,
人数比平日多了数倍。军官紧张地呵斥着,试图驱散人群,但面对这沉默而庞大的白色洪流,
他们的呵斥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队伍在宫门前百余步外,依照事先演练,缓缓停住。
欧阳澈力行房的人迅速在外围形成人墙,维持秩序,将核心区域留给请愿的代表。
陈东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深吸一口气,举起了右臂。下一刻,如同积蓄已久的惊雷炸响,
成千上万人齐声怒吼,声浪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狠狠撞击在宫墙之上,
震得瓦砾似乎都在簌簌作响:“护李纲!守汴梁!” “拒和议!驱金虏!” “顺天意!
从民心!”口号声整齐划一,字字清晰,带着泣血般的悲怆与不容置疑的坚定,一遍又一遍,
回荡在宫门前的广场上,穿透朱红的高墙,传向那深不可测的禁中。
禁军士卒们握着兵刃的手心沁出冷汗,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无措与震惊。
他们见过哭嚎的百姓,见过冲撞的乱民,
却从未见过如此……“规矩”却又如此令人心悸的请愿。那白色的臂章,
仿佛是为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提前戴上的孝布。宫门之内,
隐约可见一些散朝后尚未离去的官员身影,他们停在原地,望向宫外的方向,脸色变幻不定。
陈东凝望着那紧闭的、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宫门,耳中充斥着身后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他能感受到那股汇聚起来的、名为“民心”的力量是何等磅礴。然而,在这热血沸腾的时刻,
他心底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寒意。他知道,这把火,已经彻底烧起来了。接下来,
要么烧出一条生路,要么,就是焚尽一切的烈火。他低声自语,
声音淹没在震天的口号声中:“客户,舆论压力和现场展示都已到位,现在,
该你做出选择了。”第五章 御前巧辩宣德门前的声浪,如同持续不断的雷鸣,
终于撼动了深宫的沉寂。就在陈东感觉喉咙嘶哑、臂膀酸沉,
心中对那位官家的耐心逐渐消退时,宫门侧边一道小角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名身着绯袍、面白无须的内侍,在一队禁军护卫下走了出来,他手中拂尘微摆,
尖细的声音努力压过喧嚣:“圣上传旨!宣太学生陈东,紫宸殿见驾!”来了!
陈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荡,
转头对欧阳澈、徐揆等人递去一个“按计划行事”的眼神。众人会意,口号声稍歇,
但那股沉默的威压却更加凝重。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襕衫,陈东迈步而出,跟随内侍,
穿过那道象征着天家威严的角门,将身后白色的洪流与震天的民意,暂时关在了门外。
宫墙之内是另一个世界。肃穆,寂静,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脚下的青石板路冰冷坚硬,两旁是高耸的朱红宫墙,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引路的内侍面无表情,脚步匆匆,只有拂尘摆动和甲叶摩擦的细微声响在空旷的宫道上回响。
紫宸殿。殿内光线略暗,蟠龙金柱巍然耸立,琉璃瓦反射着从高窗透入的微光。御座之上,
坐着年轻的大宋天子赵桓,面容带着几分倦怠与不安。丹陛之下,两班文武分立,
一道道目光,或审视,或敌视,或好奇,齐刷刷落在刚刚踏入殿门的陈东身上。
陈东依礼参拜,动作不卑不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重量,
尤其是来自文官队列前列那几位老臣——想必就是李邦彦、白时中之流的投降派核心。果然,
不等钦宗开口,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便率先响起:“陈东,尔一介太学生,不安心读书,
屡次聚众闹事,惊扰圣驾,煽动民心,可知罪否?”发难者是御史中丞某,
正是主和派的急先锋。陈东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御史:“学生不知罪在何处。
宫外百姓,非是作乱,实为护国心切!《尚书》有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今日宫外之民,乃忧国之本,陛下与诸公不思抚慰,反以‘闹事’问罪,岂非自伤国本?
”他引经据典,直接将“民心”与“国本”挂钩,噎得那御史一时语塞。
另一位大臣立刻接口,语气嘲讽:“好个‘护国心切’!尔等擅发妖言惑众之小报,
编造不实之言,扰乱视听,岂是士子所为?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陈东心中冷笑,
知道《汴梁速闻》已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他转向御座,朗声道:“陛下!《汴梁速闻》所载,
金虏暴行,皆有来源可查,河北惨案,血泪未干!李纲相公守城之功,汴京百姓有目共睹!
学生等不过是将实情公之于众,何来‘妖言’?莫非掩耳盗铃,便能挡得住金虏铁骑?
自毁长城,便能换得来太平?”他言辞犀利,句句直指要害,
将投降派“掩耳盗铃”、“自毁长城”的荒谬揭露无遗。“狂妄!”李邦彦终于忍不住,
出列斥道,“国家大事,自有陛下与吾等臣工决策,岂容尔等学子妄加评议,裹挟民意,
胁迫君父!此风一开,国将不国!”“李相公此言差矣!”陈东毫不退让,声音陡然提高,
“学生并非胁迫,实为泣血恳求!金人何等暴虐,求和无异于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李纲相公乃国之柱石,罢黜忠良,岂非令亲者痛,仇者快?唯有上下一心,整军经武,
坚决抗敌,方是保全宗庙社稷、黎民百姓之唯一正道!”他环视一圈那些或面露不屑,
或眼神闪烁的官员,最后目光灼灼地盯住御座上的年轻皇帝:“陛下!今日宫外之声,
非是一人之声,乃汴京之心,天下之心!顺此心,则社稷可保,
逆此心……”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带来的压力,远比完整的威胁更加沉重。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陈东略带喘息的声音似乎还在梁柱间回荡。钦宗赵桓的脸色变幻不定。
他听着陈东条理清晰、掷地有声的辩驳,
感受着殿外隐约传来的、虽然暂时停歇却依旧如同实质般的压力,
再想到近日《汴梁速闻》在民间掀起的巨大波澜,
以及朝中并非铁板一块的暗流……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妥协,
有时候并非源于信服,而是源于恐惧和计算。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睁开,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陈东……尔等忠心,朕已知之。”他顿了顿,
似乎在权衡每一个字的重量,最终艰难地吐出:“李纲……复尚书右丞之职,
总领京城四壁守御……之事。与金人……和议之事,暂缓再议。”旨意一下,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主和派官员面色灰败,欲言又止,
但在皇帝那明显不愿再争辩的神情下,终究没敢再出声。陈东心中一块巨石落地,
但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精疲力竭的虚脱感。他深深一揖:“陛下圣明!
”当他再次走出紫宸殿,穿过那道角门时,宫外的白色人群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万岁!” “李相公复职了!” “陈公子!陈公子!”万民欢腾,
如同庆祝一场巨大的胜利。欧阳澈等人激动地围了上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陈东站在欢呼的海洋中央,看着那一张张激动得扭曲的面孔,
看着远处宫墙上那些隐现的、复杂的目光,他只是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赢了这一阵,
但他知道,这只是将倾覆的危楼,暂时撑住了一角。皇帝眼中的猜忌,投降派刻骨的怨恨,
金人依旧强大的威胁……都未曾消失。他抬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空,心中并无波澜,
只有更深的沉重。“第一次危机公关,算是勉强过关。但客户的信任度依然很低,
竞争对手的反扑随时会来,而最大的威胁还在虎视眈眈……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第六章 以工稳城李纲复职的消息像一阵强心剂,暂时稳住了汴京惶惶的人心。
宣德门前的白色洪流虽已散去,但《汴梁速闻》和陈东之名,却已深深刻入这座都城的记忆。
然而,胜利的喜悦尚未在太学内持续半日,严峻的现实便接踵而至。
张炳的闻风房带回更具体、也更令人揪心的消息:因河北、河东战乱及金兵劫掠,
涌入汴京的流民数量激增,已超过万人,多聚集于外城几处荒废的园圃和破庙周边,
缺衣少食,疫病隐现。“开封府只是每日在几处固定地点施些稀粥,根本是杯水车薪!
”张炳眉头紧锁,“而且流民无所事事,城内偷盗、抢夺之事近日已多了三成!长此以往,
恐生大乱!”欧阳澈怒道:“朝廷就不能多拨些钱粮安置吗?”徐揆苦笑:“国库空虚,
你我又非不知。何况……朝中诸公,又有几人真将这些流民的死活放在心上?
”众人一时沉默,刚刚因政治小胜带来的振奋,被这更具体、更庞大的民生难题冲淡了不少。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陈东。陈东站在窗边,
望着太学外墙根下几个蜷缩着的、面黄肌瘦的身影,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窗棂。单纯施舍,
消耗巨大且难以为继,反而会养出惰性和怨气,甚至成为治安隐患。这道理,千年未变。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清晰。他转过身,目光恢复锐利:“不能只靠施粥。
我们要让流民自己‘生产’出活路,同时,也要让汴京变得更安全。”他看向众人,
说出一个让所有人愣住的想法:“向李纲相公建言,以工代赈!”“以工……代赈?
”众人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对!”陈东语气肯定,“组织流民中的青壮,
去修缮加固城墙,去疏浚护城河,去为守城军队转运粮草军械!按完成的工量,
给付钱粮或足额饭食!老弱妇孺,亦可安排些缝补、炊爨、清洁之类的辅助活计,
同样计工给予生计!”斋舍内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低声议论。这想法太过新奇,
完全打破了传统赈济的模式。赵启疑虑道:“陈兄,此举……流民肯信肯从吗?再者,
钱粮从何而来?管理又需多少人手?”陈东早已思虑周全:“流民所求,不过活命。
我们给他们凭力气吃饭的机会,远比施舍一碗稀粥更能赢得人心和尊严!初始钱粮,
可请李相公设法从有限府库中暂借,或由我等通过《汴梁速闻》呼吁城中富户捐助一些。
至于管理……”他目光扫过议事堂的成员:“这不正是我辈‘力行房’磨练的好时机吗?
欧阳兄,由你牵头,挑选精明强干、通晓实务的同窗,分派到各工段,
负责登记名册、分派任务、监督工程、核发工酬!这不仅是管理流民,
更是锻炼我等实务之才!”欧阳澈眼睛一亮,他本就嫌待在太学里空谈闷得慌,
立刻拍胸脯:“好!这事交给我!定将那些青壮安排得明明白白!
”陈东又看向张炳和徐揆:“闻风房留意流民中是否有原本的匠人、头领,可适当任用,
以流民管理流民,事半功倍。扬旌房则要撰文,说明此举乃‘军民同心,共保家园’,
既安抚流民,也消除城中士民的疑虑。”思路清晰,分工明确。
众人仿佛又看到了之前那个运筹帷幄的陈东,心中的疑虑渐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参与开创性事业的兴奋。建议很快通过渠道送达复职不久的李纲那里。
正为流民和城防焦头烂额的李纲,闻此议先是愕然,细细思量后,不禁拍案叫绝!
此策既可安民,又能强防,更可消弭隐患,实乃一举多得!
他顶着部分官员“不合祖制”、“多此一举”的非议,力排众议,拨出部分钱粮,
并给予陈东等人一定的授权。命令下达,欧阳澈立刻带着数十名太学生,
拿着简易的名册和工具,奔赴流民聚集区。起初,流民们对此将信将疑,
但当第一批被选中的青壮扛着工具走上城墙,
傍晚果真领到了足以让全家果腹的粮食和几枚铜钱时,信任便开始建立。
消息在流民中飞速传开。“真的给粮!还给钱!” “不是白给,是干活才有!
” “比抢……比乞讨强多了!”求生本能驱动下,报名者络绎不绝。很快,
汴京城的城墙上下,出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无数衣衫褴褛的流民青壮,
在部分禁军士卒和太学生的组织下,奋力地搬运砖石、加固垛口、清理壕沟。虽然辛苦,
但每个人眼中都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老弱妇孺也被组织起来,
在临时搭建的棚区缝制麻袋、烧水做饭,各司其职。混乱的聚集区变得有序起来,
治安事件显著减少。而更重要的是,原本有些残破的城防工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固。
一些原本对流民充满戒备的城中百姓,看到他们也在为守城出力,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陈东时常在欧阳澈的陪同下,巡视各段工地。他看着那些在寒风中挥汗如雨的流民,
看着他们领到工酬时那朴素的喜悦,看着逐渐变得齐整的城堞,心中稍感慰藉。“陈兄,
你看,”欧阳澈指着一段新加固的城墙,不无得意,“照此速度,不出半月,
外城防御必能大大增强!”陈东点了点头,但目光依旧沉静。
他注意到一些太学生管理手段略显生硬,也注意到流民中仍有少数人目光闪烁。
他低声对欧阳澈说:“告戒我们的人,待流民需公平,核发工酬务必及时足额,勿克扣。
他们现在是为自己、为家人、也为这座城拼命,当以同胞视之。”欧阳澈凛然应下。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陈东望向北方。金兵虽暂退,但威胁未除。城内,暂时的安稳之下,
依旧暗流涌动。他知道,这只是争取到了一点宝贵的时间和空间。
“内部资源整合与人力调配初步完成,提升了客户的‘硬件’防御和内部稳定性。
”他默默地评估着,“但核心的财务危机和外部威胁,仍未解决。”他转身,走下城墙。
下一步,该想办法弄到更多的“钱”了。没有钱,这一切都将是空中楼阁。而弄钱的办法,
他那个来自现代的灵魂里,正好有一些大胆的、在这个时代看来近乎疯狂的念头。
第七章 借钱卫国城墙修缮的工程如火如荼,流民得以安顿,城防日渐稳固。然而,
张炳的闻风房带回的边境急报,却像一盆冷水,
浇在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抗金议事堂”众人心头。“金人骑兵频繁出现在真定府外围,
哨探深入我境百里!西路军似也有异动!”张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
“李相公连日催促兵部户部调拨粮饷军械,但……府库空虚,
各地勤王之师也因缺饷而迁延不进!”“又是没钱!”欧阳澈烦躁地一拳砸在墙上,
“没有军饷,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拼命吗?朝廷那帮蠹虫,
平日里贪墨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耐,到了要用钱的时候,就只剩空空如也!
”斋舍内一片愁云惨淡。徐揆试图提振士气:“是否可再通过《汴梁速闻》呼吁城中捐助?
”赵启摇头:“杯水车薪。前次募集主要用于以工代赈,城中富户也已出力,
再强求恐生怨怼。”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陈东。他沉默着,
手指在粗糙的木桌上无意识地划动着。国库空虚,这是沉疴宿疾,绝非一时能解。
向百姓加税?那是竭泽而渔,自毁根基。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搜索着来自千年后的记忆碎片。
突然,一个在北宋看来惊世骇俗,甚至有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混合着冒险与决绝的光芒:“朝廷没钱,但民间有!
我们可以……向百姓‘借’!”“借?”众人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向百姓借钱?
这……成何体统?”赵启首先表示质疑,“自古以来,只有官府征税,
何曾有天子向黎民借贷之理?体统何在?威严何存?”“体统?威严?
”陈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讥诮,“等到金虏破城,铁蹄踏碎这汴京繁华,那时,
是体统重要,还是性命重要?是朝廷的威严重要,还是这华夏衣冠重要?!”他环视众人,
语气沉痛而急切:“诸位!我们现在是在救命!是在从阎王爷手里抢人!非常之时,
若还拘泥于所谓的‘体统’,那就是坐以待毙!”他压下激动的情绪,
快速解释道:“我们设计一种凭证,名为‘卫国契’!上面写明,朝廷向认购者借款,
约定一年期限,到期连本带利偿还!利息可以给得比寻常放贷稍高一些!
”“这……谁会信我们?朝廷如今这光景……”张炳表示担忧。“所以,光靠说不行,
要靠做!”陈东思路越来越清晰,“首先,通过《汴梁速闻》大力宣传!告诉百姓,
购买‘卫国契’,既是爱国义举,也是一笔不错的保本生利之财!文章要写得直白,
要给他们算账,让他们觉得划算!”“其次,也是最重要的,”陈东目光锐利,
“我们需要‘标杆’!需要德高望重之人,需要家财万贯的富商,带头认购!只要他们敢买,
百姓就敢跟!”这个想法太过离经叛道,众人一时难以消化。向百姓借钱,
这简直打败了他们的认知。但陈东描绘的“爱国”与“保值”相结合的说法,
以及那迫在眉睫的军费压力,又让他们不得不认真考虑。“此事……李相公会同意吗?
朝廷会允许吗?”徐揆问出了关键。陈东深吸一口气:“我去向李相公陈说利害!此事若成,
可解燃眉之急!若等朝廷诸公争吵出个结果,金人早已兵临城下!”他知道,
这必须争取李纲的支持,哪怕只是默许。见到李纲时,这位复职后憔悴了许多的宰相,
听闻陈东的“借钱”计划,也是震惊得半晌无言。 “少阳,你……此法闻所未闻,
恐惹非议啊!”李纲抚额叹息。 陈东恳切道:“相公!非议与城破国亡,孰轻孰重?
如今但有一线生机,便当奋力一搏!此法若行,不仅能筹得军费,
更能将民间资财与守城之战捆绑,民心更固啊!” 李纲在书房内踱步良久,
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罢了!
非常之时……你……且放手去做!一切后果,老夫与你同担!”他无法以官方名义发行,
但答应暗中支持,并默许陈东借用他的一部分影响力。有了李纲的默许,陈东立刻行动。
扬旌房全力开动,《汴梁速闻》特刊出炉,
头版便是徐揆执笔的雄文《聚沙成塔 卫国保家——论购“卫国契”之利国利民》,
文章将购买“卫国契”提升到忠君爱国的高度,同时详细计算了到期收益,
明确指出比存放质库或民间借贷更为划算、安全。 闻风房则出动所有关系,
秘密联络几位致仕已久但声望卓著的老臣,以及几位素来以“义商”自诩的汴京巨贾。起初,
响应者寥寥。观望情绪浓厚。谁都怕这钱打了水漂。 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
一位曾官至枢密副使、如今在家颐养天年的老臣,在儿孙的搀扶下,亲自来到太学,
当着众多学子和闻讯而来的百姓的面,认购了第一笔高达五千贯的“卫国契”!
并朗声道:“老夫此举,非为牟利,实为国家存亡尽一份心力!相信朝廷,相信李相公,
相信陈公子!” 紧接着,一位经营绸缎、家资巨万的王姓员外,也紧随其后,
认购了三千贯!标杆树立起来了! 《汴梁速闻》立刻将这两位的事迹刊发,
并着重强调其“义举”与“远见”。 民间的情绪被点燃了! “连老枢相和王府都买了!
” “说是利息不错,比放印子钱稳当!” “是啊,要是城破了,留着钱还有什么用?
不如赌一把!” “就当是为了守城尽份力!”从犹豫观望到踊跃认购,几乎只在一夜之间。
太学门口临时设立的认购点排起了长队,市民们拿着积攒的铜钱、银两,甚至金银首饰,
竞相购买这薄薄一张、承载着希望与风险的“卫国契”。欧阳澈带着力行房的人维持秩序,
收钱、登记、发放凭证,忙得脚不沾地。看着那堆积起来的钱箱,
他目瞪口呆:“陈兄……这,这真的成了?!”短短数日,
竟真的凑集到了一笔足以支撑前线数月之久的巨款!军费难题,
竟以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暂时得到了缓解。陈东“点石成金”之名,不胫而走,
传遍汴京。然而,陈东看着那满满的钱箱,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他知道,这钱是借来的,
是建立在百姓对家国不灭的信任之上的。这份信任,沉重如山。 他更知道,
此举必定彻底触怒了那些守旧的官员,将他和他所代表的太学生势力,推到了风口浪尖。
“短期流动性危机暂时解除,”他心中默念,带着一丝苦涩,
“但‘负债经营’的风险和来自内部的政治压力,才刚刚开始。”窗外,夕阳如血,
映照着这座借贷度日、前途未卜的帝都。第八章 料敌于先“卫国契”筹集的巨款,
如同甘霖般暂时缓解了前线的饥渴,李纲得以调拨粮饷,激励士气,
边境线上几支摇摆不定的勤王兵马也终于开始向汴京靠拢。然而,
陈东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钱能买来时间,但买不来绝对的安全。
金人如同暗夜中的饿狼,下一次扑击会在何时、何地?他将目光投向了张炳的闻风房。此前,
闻风房主要负责打探朝堂动向和市井流言,信息虽多,却略显庞杂。
陈东决定将其功能深化、专业化。
他将张炳和几位心思最为缜密的太学生召至议事堂核心所在的斋舍。
桌上铺开了一张巨大的、由徐揆凭借记忆和零星官方塘报绘制的河北、河东及京畿地区草图,
上面已然标记了一些简单的符号。“从今日起,闻风房不仅要收集消息,更要‘析情’!
”陈东指着地图,目光灼灼,“所有消息,无论巨细,
扎地点、兵力多寡;流民来源地域、所述见闻;甚至……汴京市面上粮价、布价的细微波动,
骡马市的交易情况,都需留意!”众人有些不解。张炳疑惑道:“陈兄,军情大事或可理解,
但这市价波动……与金虏动向有何关联?”陈东拿起炭笔,
在地图上点了几个点:“单条消息,或如孤星,不明所以。但众多消息关联印证,
便能窥见真相!”他耐心解释,如同一位启蒙老师,“譬如,
若多处流民皆言自磁州、相州一带南逃,且所述金兵番号各异,说明金军在该区域活动频繁,
正在清扫后方。若汴京粮价近日莫名小幅上涨,而漕运并无阻滞,则可能是边境紧张,
商路隐隐受阻,或有大户开始囤积。若骡马价格陡增,则可能军方也在暗中采购,以备军用!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我们要做的,就是从这些看似无关的碎片中,
拼凑出金军可能的意图和动向!不再被动等待塘报,要主动研判,料敌于先!
”这番闻所未闻的分析方法,让张炳等人既感新奇,又觉压力重大。但他们信任陈东,
立刻依言行事。闻风房悄然转变为一个初具雏形的“情报分析中心”。
各地传来的零星消息被迅速汇总,分类标记在地图上。
陈东每日必花时间与张炳等人一同研判图上逐渐增多的符号。起初,进展缓慢,
信息真伪难辨,众人常为一条消息的含义争论不休。陈东并不直接给出答案,
而是引导他们思考各种可能性,寻找佐证。数日后,一次例行的析情会上,
张炳指着地图上真定府以南区域:“近来从此处南逃的流民明显增多,多言见到金人游骑,
但人数不多,只是劫掠乡野,并不攻打城镇。另外,汴京马行街几家大骡马行,
这几日确有数笔来自不明身份的北地客商的大宗采购,要价颇高。”几乎同时,
一位负责记录市价的太学生补充道:“城内粟米价格,三日内每斗涨了五文钱,幅度不大,
但持续微涨。查过漕运记录,并无异常。”陈东盯着地图上那片区域,手指轻轻敲击。
零星的游骑骚扰,像是试探;不明身份客商采购骡马,可能是为军队补充;粮价微涨,
或是边境紧张情绪开始传导……他脑海中迅速将这些碎片拼接起来。“不对!
”陈东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这不是寻常的劫掠!这是佯动!
是金军大队人马南下的前奏!他们的游骑在清扫战场侧翼,侦查我军布防虚实,
采购骡马是为机动作战准备!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他的手指猛地向下一划,
点在草图上一个关键位置——“洺州!此地乃南下要冲,兵力相对薄弱!
”这个判断太过大胆,与朝廷接到的“金人小队骚扰”的常规军报大相径庭。“陈兄,
是否……再核实一下?”张炳有些迟疑。若判断失误,责任重大。“战机稍纵即逝!
”陈东断然道,“立刻将我们的研判,以最紧急方式,呈送李相公!
建议他速派精骑增援洺州方向,加强戒备,并可设伏打击金军游骑,挫其锋芒!
”消息火速送达李纲处。李纲接到这份由太学生们分析得出的、与传统军报迥异的判断,
也是将信将疑。但鉴于陈东此前展现出的种种“神奇”,以及洺州位置确实重要,
他沉吟再三,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冒险从本就紧张的兵力中抽调一支精锐轻骑,
连夜驰援洺州,并授意守将可根据情况主动出击。三日后,八百里加急快马冲入汴京!
捷报!洺州守军依据提醒,加强戒备,并于外围险要处设伏,
成功击溃一支试图渗透侦查的金军精锐百人队,斩首数十级,俘获十余人!经审讯,
俘虏供认,他们确为金军前锋哨探,大队人马正在后方集结,意图南下!消息传开,
朝野震动! 虽然只是一场小胜,但在宋军接连败退、士气低落的背景下,
无异于一剂强心针!更令人震惊的是,此战竟源于一群太学生基于“杂闻”做出的精准预判!
“神了!陈公子当真料事如神!” “闻风知危,见微知著,此乃张良、诸葛之才啊!
” 《汴梁速闻》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迅速将此次“料敌于先”的事迹加以渲染报道,
陈东的声望再次飙升,甚至被一些底层军民传得神乎其神。然而,处于赞誉中心的陈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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