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满月暗潮生
镇国将军府一扫月前的凝重，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林义山军功赫赫，深得圣心，柳若云出身清贵世家，在京中人缘极佳。
如今喜得千金，又是健健康康地过了满月，前来道贺的文武官员、勋贵家眷络绎不绝。
林淼淼被打扮得像个精致的红绸包裹的福娃娃，戴着一顶缀着明珠的虎头帽，由乳母抱着，在宴席上“亮相”。
她努力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满堂的喧闹、各色的目光、熏人的香风，都让她有些不适，但更多的是警惕。
好多人啊……那个笑得一脸褶子的，是吏部的王尚书吧？
哼，上辈子就是他带头罗织爹爹的罪名！
还有那个穿着紫袍、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是太子的老师刘太傅！
一肚子坏水！
他们怎么都来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
柳若云正含笑与一位交好的夫人寒暄，听到女儿这番“点评”，端茶的手几不可查地晃了晃。
她面上笑容不变，心底却己掀起波澜。
吏部尚书？
刘太傅？
这些人，竟是未来的帮凶？
哎呀！
那个穿粉衣服、总往娘亲身边凑的夫人，是不是安远侯府的？
她身上熏的什么香？
味道怪怪的，闻着头晕……想起来了！
上辈子娘亲就是参加完她家的赏花宴后，开始精神不济的！
这香有问题！
柳若云眼神微凝，看向那位正热情夸赞淼淼玉雪可爱的安远侯夫人。
她与这位夫人平日交往不算深，但也无甚过节。
若香有问题……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她不动声色地稍稍侧身，避开了些，对身旁的周嬷嬷使了个眼色。
周嬷嬷会意，悄悄记下了安远侯夫人今日所用的熏香特征。
林义山作为主人家，在前厅招待男宾。
他虽武将出身，但能做到镇国大将军，绝非莽夫，应酬起来亦是滴水不漏。
只是，他的心神，有一大半都系在后院那个小女儿身上，通过那断断续续传入脑海的心声，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机。
二叔又来了！
还带着他那个一脸谄媚的儿子！
哼，父子俩没一个好东西！
他今天怎么老是往爹爹的书房方向瞟？
难道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书房可千万要守好了！
林义山闻言，目光如电，果然捕捉到林义海状似无意扫向书房长廊的眼神。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堆起笑容，主动迎上前拉住林义海的手臂：“二弟，来来来，为兄新得了一坛好酒，正想与你共饮几杯！”
硬是将他拖离了那个方向。
林义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得赔笑应和。
宴至中途，宫中有赏赐下来，是皇后娘娘赐下的长命金锁和如意，还有太子妃送来的一对玉如意。
内侍宣旨时，满座皆羡，赞陛下和东宫对林家的恩宠。
柳若云领着女眷们谢恩，礼仪周全。
唯有她怀中的林淼淼，在看到那对玉如意时，小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这玉如意！
就是这对玉如意！
上辈子太子妃送来后，娘亲很是喜欢，时常把玩。
可这里面被掏空了，藏了构陷爹爹的所谓‘密信’的副本！
后来抄家时，就是从这个如意里搜出来的‘铁证’！
不能要！
快扔掉！
柳若云抱着女儿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泛白。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悸，恭敬地接过赏赐，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感激涕零：“臣妇叩谢皇后娘娘、太子妃殿下天恩！”
转身，她便低声吩咐周嬷嬷：“将娘娘和太子妃的赏赐，尤其是那对玉如意，用锦盒仔细收好，供奉到祠堂偏殿，言明乃天家恩赏，需焚香静供，不可轻动。”
如此一来，既全了礼数，又将这潜在的祸源隔离起来。
周嬷嬷心领神会，立刻小心翼翼地去办了。
林淼淼这才松了口气，小脑袋蹭了蹭娘亲的脖子。
娘亲真聪明！
满月宴看似宾主尽欢，顺利结束。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将军府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
书房内，烛火通明。
只有林义山、柳若云夫妇，以及被柳若云紧紧抱在怀里的林淼淼。
林义山面色沉肃，将今日女儿“听”到的关键信息一一说出：王尚书、刘太傅的敌意，安远侯夫人可疑的熏香，二弟对书房的窥探，以及那对玉如意中隐藏的致命陷阱。
每说一桩，柳若云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没想到，在这看似花团锦簇的满月宴下，竟隐藏着如此多的刀光剑影。
“若非淼淼，我们今日怕是己着了数次道！”
柳若云后怕地将女儿搂紧。
林义山走到妻女身边，宽厚的手掌轻轻抚过女儿细软的头发，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睡得香甜的小婴儿。
“是啊，淼淼是我们林家最大的福星。”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冷硬，“既然他们己亮出爪牙，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夫君打算如何？”
“王尚书、刘太傅那边，我自会暗中留意，收集证据。
安远侯夫人……若那香真有问题，必不会只针对你一人，可悄悄探查京中其他与她交好的夫人是否有类似症状。
至于二弟……” 林义山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被决绝取代，“他既己选择背弃家族，便休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他今日窥探书房，必有所图。
我会设个局，等他来钻！”
对！
爹爹好棒！
就要这样！
主动出击！
不能让他们害我们！
睡梦中的林淼淼，仿佛感应到了爹爹的决心，咂咂小嘴，咕哝了一句。
林义山和柳若云相视一笑，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柳若云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轻声道：“只是苦了淼淼，这么小，就要为我们操心这些。”
“所以我们更要尽快强大起来，扫清这些魑魅魍魉，给淼淼，给你，给这个家，一个真正安稳的未来。”
林义山握住妻子的手，语气坚定。
窗外，夜色深沉，但书房内的烛火，却将一家三口的影子拉长，紧紧交融在一起，透出一股风雨同舟、共御外侮的坚韧。
林淼淼的满月宴，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隐藏在恭贺声下的汹涌暗流。
但也正是从这一刻起，林家这艘巨轮，在掌舵人清醒的认知和那个看似微弱、却足以洞悉先机的“心声”指引下，开始调整航向，决心劈开惊涛，驶向生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