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传道授业，星辉初现
忘掉《引气诀》？
向身体内部寻求力量？
这与他过去一年在青云宗被灌输的常识完全相悖。
灵气乃天地精华，修行即是夺天地造化于己身，这是铁律。
身体内部？
凡胎俗体，除了几缕需要灵气不断淬炼升华的后天精气，还有什么力量可言？
但刚才那股流入体内、温暖而充满生机、甚至能逼退腐骨花剧毒的力量，又是如此真实。
那股力量，似乎……比他所感受过的任何灵气都要纯粹、亲切。
“林…林师弟，”张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你说的…向内部寻求，是什么意思？
我…我的丹田虽未彻底崩毁，但也受损严重，经脉更是……如何能自行产生力量？”
林见素早己料到他的疑问。
他盘膝坐在张昊对面，神色平静，如同一位坐堂论道的大医。
“张师兄，你认为，何为修行？”
他不答反问。
张昊一愣，下意识回答：“引气入体，炼精化气，筑基结丹，以求长生……那不过是手段和表象。”
林见素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道德经》有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我们暂且称它为‘道’。”
他伸手指了指苍穹，又指了指自己和张昊的身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这外界的浩瀚天地，是‘道’的显化，是为大宇宙。
而你我的身体，同样也是‘道’的显化，内含完整的天地法则，是为小宇宙。”
“大宇宙有日月星辰，运行有度；小宇宙亦有五脏六腑，经络气血，循环不息。
大宇宙有风雨雷电，能量磅礴；小宇宙亦有精气神三宝，潜力无穷。”
张昊听得目瞪口呆，这套理论他闻所未闻，只觉得玄奥无比，却又隐隐觉得似乎触及了某种本质。
“我们所追求的‘灵气’，不过是大道弥漫于大宇宙中的一种显化能量。
而我们的身体，这小宇宙中，本就蕴藏着更本源、更贴近大道根源的力量——我们称之为‘先天一炁’，或‘生命本源’。”
林见素继续阐述，将复杂的概念用尽量首白的语言说出，“外求灵气，如同向邻居借粮，虽能解一时之急，但终非长久，且借来的东西，未必完全适合自己，稍有不慎便会反噬。
而内求己身，则是开垦自家的良田，虽然初期艰难，但一旦成功，粮食自给自足，根基稳固，再无后患。”
“你的意思是……我们自己的身体，就是一座宝藏？”
张昊似乎有些明白了，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不错。”
林见素点头，“你之前修炼《引气诀》，如同一个孱弱的乞丐，却试图去搬动千斤巨鼎，结果自然是被巨鼎压垮。
而现在，我要教你的，是如何让你先成为这个‘鼎’的主人，学会运用‘鼎’自身的力量。”
“那我该怎么做？”
张昊急切地问道，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疑虑。
“第一步，内视。”
林见素沉声道，“闭上眼，摒弃所有杂念，不再去感应外界的任何气息。
将你的全部心神，如同水流一般，收归体内，去‘看’，去‘感知’你身体的内部。”
他详细描述了内视可能看到的景象——如星河般的经脉，如星辰般的穴位，以及那位于小腹丹田深处，代表生命根源的“命星”。
张昊依言照做，努力收敛心神。
但他重伤初稳，心神涣散，加之过去一年形成的“外感”习惯根深蒂固，意识总是忍不住向外飘散。
他憋得脸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却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体内只有混乱的痛楚和虚弱感，什么星河、命星，根本无从感知。
“致虚极，守静笃。”
林见素的声音如同清泉，在他耳边响起，“不要用力过猛，不是‘钻探’，而是‘沉浸’。
放松，像观察一条河流般，静静地看。”
林见素知道这绝非易事。
他自己是凭借穿越带来的灵魂异变以及现代思维对身体的深刻理解才快速成功。
对于张昊这样受传统观念束缚己久的人，需要更多的引导和时间。
他伸出手指，点在张昊的眉心（上丹田，紫府神庭），“意守此处，以此为基，向下‘俯瞰’。”
同时，他再次度入一丝微弱的星辉，这次不是为了疗伤，而是如同一个向导，在张昊混乱的内景中，沿着一条最平缓的经脉（手太阴肺经）缓缓运行，让他去“感受”这股能量的流动路径。
有了外力的引导和明确的路径，张昊的感知终于清晰了一线！
他“看”到了！
那是一条模糊的、断断续续的发光路径，从胸部开始，循着手臂内侧延伸。
路径多处黯淡、甚至断裂，但在那断裂处，有一股温暖而坚韧的力量正在缓慢流淌，试图连接、滋养。
这就是林见素所说的“星河”吗？
这就是我身体内部的样子？
巨大的震撼冲击着张昊的心灵。
原来，修行真的可以不用张牙舞爪地掠夺外界，而是如此宁静地向内探索！
“感受它，记住这条路径。”
林见素的声音带着鼓励，“尝试用意念，非常轻微地，推动你自身残存的气血，沿着这条路径，模仿星辉的运行。”
张昊屏住呼吸，全力以赴。
他调动起因为希望而重新焕发的一丝精神力量，以及身体本能的求生欲，努力凝聚起微薄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自身精气，笨拙地、缓慢地，沿着那条被点亮的路径移动。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比蜗牛爬行还要慢。
而且他的精气太过微弱，往往运行不到一寸就难以为继。
但每前进一分，他都能感觉到那条经脉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舒畅感，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了些许滋润。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
突然，林见素眉头一皱，退出了内视状态，锐利的目光投向乱葬岗上方的崖壁。
几乎同时，一阵衣袂破风声和隐约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王师兄，何必下来这污秽之地？
那张昊中了腐骨花毒，又断了腿，被丢下来一天多了，肯定早就死透了。”
“哼，李执事吩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那份黑风铁的任务还没交割，得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是带着东西跑了。”
两个身穿青云宗淡蓝色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动作轻灵地落在乱葬岗边缘的一块大石上，皱着眉头，厌恶地打量着这片充满死寂和腐臭的区域。
被称为王师兄的青年，目光如电，很快扫视到了林见素和张昊藏身的浅坑方向。
当他看到坑中竟然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赫然是本该死去的张昊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冰冷的厉色。
“哦？
张昊，你命还挺硬？
居然没死？”
王师兄居高临下，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旁边那个……是前几天被丢下来的废物林见素？
你们俩倒是废物凑一堆了。”
他的目光落在林见素身上，微微一愣。
这个据说丹田崩毁的废物，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明亮，气息沉稳，竟不像垂死之人。
“有意思。”
王师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看来这坠星崖下，倒是发生了点有趣的事。
张昊，把你从黑风涧带出来的东西交出来，然后说说，是谁帮你们稳住了伤势？”
他根本不信这两个“废物”能靠自己活下来，笃定他们遇到了什么“机缘”或者有外人相助。
张昊看到这两人，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他认得这王师兄，内门弟子王焱，炼气五层的修为，性情乖戾，在外门弟子中凶名赫赫。
林见素缓缓站起身，将张昊护在身后。
他平静地迎上王焱审视的目光，体内那缕赤金色的星辉悄然加速运转。
该来的，终究来了。
这既是危机，也是他验证自身之道的第一块试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