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午夜lofter

39℃的高温，杨林乘坐电梯下行，口罩严实地捂着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不断瞟向楼层数字的眼睛。

“感冒了？

这大热天的还戴口罩？”

隔壁邻居大爷悠哉悠哉地摇着蒲扇，好奇地问道。

口罩下的声音闷得发瓮：“啊……对，有点、有点不舒服，怕传染。”

“叮——”电梯门刚滑开，杨林就像一尾滑溜的鱼，快速走了出去，留下大爷扇子摇得更快了。

杨林打了辆出租车在老旧街巷口停下。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年代。

青石板路被烈日烤得发烫，两旁是低矮的树，老棋坊里传来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几间老茶坊没坐什么人，还有几家卖的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店铺。

街上踱步的多是摇着蒲扇的老人，几乎不见年轻人的踪影。

杨林按照网上的地址，沿着唯一的主街往里疾走。

越往里，人烟越稀少，店铺也越发老旧。

酷热难当，他后背的T恤早己湿透，紧贴皮肤，但更让他恐惧的是脸上的变化。

痒，痒，痒，太痒了。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刺痒，现在那痒意如同千万只虫卵在同时孵化，挣扎着要破开他的脸皮。

他死死攥拳，怕忍不住去抠，就会从奇痒变成疼痛。

终于，走到街道尽头，一间被树完全笼罩的老旧铺面出现在眼前。

他猛地抬头，一块颜色深沉的木匾悬在门楣，上面写着——百事铺。

希望如同投入冰水的炭火，瞬间在他心中燃起。

但下一秒，心跌到谷底。

一张崭新的A4纸牢牢贴在紧闭的木门上，上面是打印出来的冰冷黑体字：今日店休。

不行，好不容易找到的地方！

口罩在脸上变得如同刑具，闷热、潮湿，混合着脸部皮肤异常的蠕动感，让他窒息。

“砰！

砰！

砰！”

他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木门，大声喊叫：“有人吗？！

开开门，有没有人啊？

救命，救救我，”门板在他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没念过书啊？

看不懂门上写的字？”

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声线清亮，透不耐烦，“没文化隔壁有学校，学习去吧！”

听到有人，杨林顿时心生希望。

“求求你，开开门！

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没办法了！

开开门，救救我！”

脸上的瘙痒让他恨不得用刀把整张脸皮刮下来。

“明天营业。”

里面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清梦的愠怒。

杨林立刻拿出财主的架势，对着门缝嘶喊：“十万！

我给你十万，现在开门，现在营业。”

门内沉默了一瞬，“二十万。

开门费。

其他，另算。”

杨林心一横，“行，二十就二十，快开！”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木门被拉开。

一个年轻男子倚在门框上，约莫二十出头，留着极短的头发，眉眼清晰利落，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皮肤白皙。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周身散发着与这老店格格不入的现代感。

杨林愣住了。

这形象，与他想象中仙风道骨或是阴沉神秘的店主大相径庭，一股被宰割的感觉油然而生。

“进不进？”

年轻人语气淡漠，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清晰的微信收款码，“这儿，刷。”

杨林看着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心一横——管他的，死马当成活马医。

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

他颤抖着掏出手机，扫描，输入金额，确认支付。

二十万瞬间划走。

一脚踏入店内，阴凉的气息包裹上来，驱散了些许外面的酷热，也让杨林脸上的瘙痒似乎缓解了半分。

店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散发着幽黄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线香、旧书卷和草药混合的气味。

靠墙是顶天立地的博古架，上面杂乱却有序地摆放着罗盘、铜钱剑、一些用朱砂符纸封口的陶罐。

刚入店内，杨林便迫不及待地扯下口罩。

正在关门的周渡回过头，目光触及杨林的脸时，瞳孔骤缩。

杨林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细如针孔的洞穴。

它们像是活物，在有节奏地微微张合，里面泛着湿润的粉红色。

每一次张合，仿佛有无形的小嘴在呼吸。

洞穴深处的肉芽在幽暗光线下若隐若现，看得人头皮发麻。

“嘶……”周渡龇了龇牙，后退了半步，与杨林拉开距离，丹凤眼微微眯起。

“你这是……惹了多大的桃花债？

怨气凝实，化肉蚀骨，桃花阴疮都快爬到你的印堂了。

再晚上几天，煞气冲犯神宫，大罗金仙也难救。”

“桃、桃花债？”

杨林眼神慌乱，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没有的事！

大师你别乱说。

我就是……就是一个礼拜前去了趟酒吧，喝多了，回来就这样了。

是不是……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周渡走到那张厚重的红木案几后坐下，案几上摆放着文房西宝、几卷古旧竹简，以及一柄桃木短尺。

他没有回答，取出一支纤细的线香，在长明灯上点燃。

青色的烟气笔首上升，凝而不散，在昏暗的室内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

“网上说这家店的老板专门解决这些怪事，”杨林见他不语，心中更加没底，追问道，“你……你真是老板？”

“店是我爸爸的爸爸的，所以算起来，也跟我有关系。”

周渡看向杨林脸上那不断张合的孔洞。

“他老人家云游去了，归期未定。

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那柄桃木短尺，尺身似乎有流光一闪而逝。

杨林刚松了半口气，至少没找错地方。

周渡话锋一转，语气斩钉截铁：“但你不说实话，隐瞒因果，三清祖师也帮不了你。

门在那边，钱不退，请便。”

他朝门口扬了扬下巴，态度冷漠得有一丝转圜余地。

杨林脸上的孔洞因为他的激动而张合得更加急促，痒痛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他再也顾不上面子，扑到案几前，一把抓住周渡的手腕，触手一片冰凉：“小兄弟，不对，周大师！

我说！

我说实话！

男人在外应酬，难免有……有逢场作戏的时候……但我绝对没有破坏家庭！

我老婆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是……就是偶尔找点刺激……”周渡眉头紧皱，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

“我不是来听你忏悔的。

因果自负，业债自偿。

我只看症候办事。”

他用桃木尺轻轻点了点杨林的方向，尺尖离他脸上的孔洞还有一段距离，但那些孔洞却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般，猛地收缩了一下，渗出些许清澈粘稠的液体。

“你脸上这桃花阴疮，绝非寻常酒吧艳遇所能招致。

这是女子极深怨念纠缠所化的阴毒之气，借由某种精血交汇为引，寄生宿主，蚀骨噬颜。

非一日之寒，更非无根之木。

再问你最后一次，实话？”

杨林听完吓得手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那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带来一丝诡异的凉意，反而暂时压制了瘙痒。

“我给钱，你说个数，多少都行！

救救我。”

他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周渡面无表情，再次伸出两根手指。

“又……又是二十万？”

杨林瞪着眼睛。

周渡摇头，“两百万，不二价。”

杨林眼前一黑。

两百二十万，这几乎是他能动用的所有流动资金。

但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脸上那活物般的蠕动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

杨林猛地点头，像是生怕周渡反悔：“我给，我现在就给！”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颤抖着完成转账。

周渡瞥了一眼手机上的银行到账短信，确认数额无误后，随手将手机揣回兜里。

“说吧，从头到尾，细节。”

他点燃了案几上的一盏青铜油灯，灯焰不是常见的暖黄，而是一种幽冷的青色。

灯光跳跃，映得周渡的脸半明半暗，那双丹凤眼在幽光下显得越发深邃莫测，他给自己泡了盏茶，坐下听对方讲故事。

杨林瘫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子上，汗水早己浸透衣衫，冰冷的恐惧和脸上诡异的触感交织。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