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飘着炸年货的香气,红灯笼格外刺眼。
王伟约了陈意在奶茶店见一面。
奶茶店角落。
王伟刚结束游戏语音,眼神躲闪。
“你家的事…闹太大了,我爸妈知道了。”
他搅着奶茶,不敢看陈意,“那窟窿填不上…你弟是赌徒…无底洞…他们让我事业为重…”陈意心沉到谷底:“所以呢?”
“陈意,现实点。”
王伟扶了扶眼镜,“两百万,不是逞强的时候。
你将来…跟我结婚,这债算谁的?”
“他是我家人!
爸刚缓过来,妈快崩溃了,你让我不管?!”
陈意猛地站起,椅子刮出刺耳声响。
就在这时,陈意的手机疯狂震动!
一个未知号码发来彩信!
一张血淋淋的断手照片!
下面附着一行字:“明天中午前见不到钱,见图啊!”
陈意吓得手机脱手,尖叫声引来了全店目光。
王伟脸唰白,手忙脚乱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百元钞,像扔垃圾一样甩在桌上。
“就这些!
拿去!
以后别找我!
填不起你家那坑!”
他语气嫌弃,急于撇清。
“谁要你的臭钱!”
陈意抓起钱砸回去,冲出奶茶店。
凌晨一点。
家门口。
陈意正撞见父亲蹲在门口给中介打电话:“房子...就按市场价卖吧。”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是我们住了二十年的房子!”
母亲一脸无奈。
“不卖?
不卖等着收尸吗?!
等着那群畜生真把你女儿扒光了扔街上?
该求的人,都求遍了;该找亲戚借的都借遍了?
现在谁见了咱家不像见了鬼一样?
躲都来不及。”
“房子…没了还能挣…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最后一句,带着无尽的悲凉。
“昨天姓刘的那个秃头说...说现在行情差,如果按照市价的话至少要等一年才能卖出。
如果我们想快点出售,就只能低于市场价。”
“降多少”陈母问到。
“咱们房子市场价200万,他们只肯收170万!
还说...还说....说要走他们渠道,要签独家代理。”
“170万也不够啊,还差30万”陈母着急地说。
“要不让小意问问王伟?
上个月王伟说过公司下发奖金..."母亲声音微弱。
父亲冷笑:“人家凭什么帮我们?”
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这时,妹妹陈思正跷着腿窝在角落刷短视频,咯咯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小思,你能不能…”母亲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看向角落里的二女儿。
“别扯上我!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月光族。
每个月就拿这点死工资,买件像样的衣服、买个新包就没了,一分钱都挤不出来!
陈浩上个月才找我借的五千块。”
陈思不耐烦的说着。
“再说了,下个月我订婚宴!
我可不想沾上你们这摊子‘晦气’,到时候让婆家笑话我。”
她刻意强调了“晦气”两个字。
说完,拿起她刚买的黑色香奈儿链条包起身回房间。
走到房门口时,手搭在门把上,回头丢下最后一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和理所当然的推卸“反正有姐姐扛着嘛。
她不是最能干吗?
让她想办法呗。”
说完,她“咔哒”一声利落地关上房门。
陈意回到家,正看见父亲把房产证塞进文件袋,母亲李秀兰就坐在旁边的旧沙发上,背对着门口,眼神像丢了魂。
那两百万的债务,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刘秃头中介就己经带了三拨客户来看房子。
第一拨,是一对精明的中年夫妇。
对着房子挑三拣西。
“哎哟,这都掉粉了,得重刷!”
“啧,这料子都脆了!
拆了还得花钱扔!”
男人则拿着手机计算器,对着房产证面积,嘴里念念叨叨:“朝向不太好,不是南北对流”仿佛这不是家,是块待宰的肥肉。
第二拨,是挺着个啤酒肚的二手包租公,叼着烟,拿个尺子在那比划“一楼做商铺可以吧?
隔断能改三间吧?
这墙能砸吗?
可以做三个洗手间吧?”
规划着如何最大化榨取这房子的每一寸价值。
第三拨,最是恶心的一个老阿姨,首接上来就砍个40万,“刘哥,这房子200万?
二十几年的楼龄,160万还差不多。
反正他们急着卖,160万要是卖的话马上就可以签合同了?”
那语气,像在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
陈建国蹲在角落,闷头抽烟。
陈意在一旁听着这三拨人对她家的肆意践踏和侮辱性的砍价,欲哭无泪。
而刘秃头,则是满脸堆笑,在三拨人间周旋拱火。
“王姐您看这地段绝对值!
要不您再加点?
而且卖家诚心卖,要是价格合适,今天就定下来了!”
这态度,就差在跟买家在说“跳楼大甩卖”了。
一番讨价还价,房子最终以170万成交,卖给最恶心王姐。
“行,什么时候签约?”
王姐问。
“下午就可以签!
恭喜您捡大漏啦。”
他转向面如死灰的陈建国:“陈哥,你准备好证件吧,人家王姐不挑了,170万,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陈意看着他们脸上捡到天大便宜的兴奋的笑,狰狞得如同豺狼一般。
这个承载了所有记忆和温度的家,被以跳楼吐血价大甩卖一样猝不及防地卖了。
“合同我都提前带来了。”
刘秃头笑不拢嘴。
把一支笔往陈建国手里塞,嘴里飞快念叨:“陈哥,签这里,还有这里。”
“签完合同,什么时候到账?”
陈建国迫不及待的问。
“现在王姐先支付50%,剩下50%等咱们去过完户再支付,大概三天到账。”
陈母脸色惨白,一上午就白菜价把房子卖出,久久不能释怀。
距离200万,还差30万的缺口。
这周是最后期限了,再还不上钱,高利贷的人又来捣乱了。
一想到这,她就又长叹一气。
这时房门“咔哒”一声打开。
陈思打扮得光鲜亮丽,哼着歌走出来。
看到客厅的场景,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
“哟,签啦?”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房产证和合同“早就该卖了,这破房子也值不了几个钱。”
陈母带着哭腔,几乎是哀求地看向陈思:“小思,你婆家给的礼金,能不能先应个急?
救救你弟弟。”
陈思瞬间黑脸“妈!
你想什么呢?”
后退了一步,仿佛怕家里的“穷气”沾上她。
“你们可不要打我那30万的礼金的主意,想都别想;当时说好了当时只是为了好听转个手而己。
这是给我买婚房的首付的,不是给你填你那个赌鬼儿子的无底洞的!
我下个月就订婚了,别拖我下水!”
说完,她像躲避瘟疫一样,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出门了。
刘秃头尴尬地咳嗽一声,赶紧夹着合同溜了。
陈意站在那里,看着被妹妹无情切割的家,看着被父亲亲手签卖的“家”,这无力感死缠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窒息。
这时王伟发来微信,“我们冷静一段时间”。
这条信息如同一次重锤,砸在心脏。